一块常香的玉
参加第九届香玉杯颁奖晚会归来,已是子夜了。子夜是万籁俱寂的时候,而我的脑子里却万马奔腾起来。几片安眠药是敌不住一万匹野马的,我于是索性坐在黑暗里,接着颁奖晚会的锣鼓点儿,在脑子里继续着晚会。黑暗中明灭的烟头,是我的晚会的灯光。
我的晚会的角儿,是常香玉。常香玉虽说名字里有“玉”,其实是一块“石头”。她小的时候,父亲反对她唱戏,甚至把她像石头一样扔出了张姓的家门。她从此改姓常,但改不了的还是要唱。常香玉说,玉不琢,不成器。玉尚且需要琢,石头当然就更必须打磨了。不说踢腿下腰喊嗓子,单说她在舞台上的跪步,连起来绝不少于二万五千里的,这是跪着的长征呀。这种长征式的打磨,终于使她像《石头记》里的那块石头一样,由粗而精,由丑而丽,由石而玉,而且这还是一块光泽光亮光芒四射的玉,而且这四射的光芒中射出的都是芳香,而且这芳香散发的都是我们民族源远流长的美丽的文化。于是,常香玉就成了常香玉——豫剧的代名词的常香玉,中原文化的名片的常香玉。
由石而玉,难;玉而发香,难,难;而要让发香的玉常香,那该是难的三次方了。常香玉做出了这个三次方。她的算式是:戏比天大+艺无止境。她在颁奖晚会上公开了这个算式,像老师在课堂上授课,所有的观众都是学生,在用心记,有的人也记在了本子上。算式是简单的,内涵却是庞大的。常香玉用她的一生在演算,才成就了一个常香玉,我们也必须演算一生,才有可能成就“张香玉”、“李香玉”、“王香玉”等等。常香玉而今已经苍苍白发,这白发使我想起了居住在小亚细亚半岛上一座石头结构的小房子里的一位苍苍白发,她叫圣玛丽亚,是耶稣的妈妈。这位老妈妈说,她是用苦难来造就耶稣的。这也是人生的一个算式。我以为她的算式同常香玉的算式是一个方程的两种解法,最后的“解”其实一样,都是成就人生。
戏剧小世界,人生大舞台。唱戏的人在做着一种事业,做其他事业的人也是在唱戏。我想,无论是在小舞台上做事的演员抑或在大舞台上唱戏的人们,都应该学学《论语》里的教诲,来个“吾日三省吾身”:如果我是块石头,我能成为玉吗?如果我已经是块玉了,我能发香吗?如果我已经发香了,我能常香吗?